相片一角微微卷起,边框也因每日的暴晒染上了太阳的颜色,思绪由那一角勾起,如潮水般涌来。相片上的她青春犹存,青丝下的眉眼刻着温柔,微微颔首,倾头,认真用手指着书上的图画。稍张的嘴角似仍能听到那天讲的故事。我在她怀里坐得安稳,看神情思绪应以飘远,沉浸在她为我一点一点用言语砌起的童话世界里,在她的带领下于书海遨游。
那时候的她,就是我的眼,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。
那双眸子那样明媚清澈,像一本千万字的书,我从的眼底认真读着世界。她眼里存着春光烂漫春花遍野的四月,存着盛夏烈阳里吹来的蝉鸣,存着小人书上一幅又一幅的连环画,存着冬日大雪后小院里堆起的雪人,也存着夕阳落山后渐渐爬上树梢的繁星夜空。
那时候的她,就是我的眼,带我领略着四季的变换,领略着尘世间的小确幸。
后来世界渐渐在眼中浮现,原来路旁高不可及的树似乎悄悄变小了,变得稍一踮脚就能触及树梢,我开始上学了。每日放学,她总是准时出现在那个树荫里,等候着,等候着我小小的身影晃过校门,她总能第一时间捕捉。我背着书包奔向她,她牵起我的手,踏上回家的路。一路上红灯不断,车辆川流不息,我的脚步被来往不断的车辆打断,她紧紧盯着来来往往的车流。等到紧列的车队中终于出现一个空隙,她便牵起缩在身后我,攥紧我的手,坚定幸福地迈向家的方向。
那时候的她,就是我的眼,带我穿过拥挤的人潮。
再后来,小树苗更小了,我抬手便能触到它的枝梢。她那明媚的眸子因岁月夹杂了浊色,眼角的细纹间记录着时间的流逝。那天她手持针线想似以前一样缝缝补补,却仅在穿针上就绊住了脚步。无可奈何,鼻尖架着老花镜的她轻手轻脚来到我身后,问我能不能帮他穿针。见我立刻将细线穿过小针眼后,她欢喜的接过去,眼里满是欣慰与崇拜。
我知道,这时的我已足够强大,而她却一天天老去。原本引人注目的童话世界不足以吸引我,眼底的大千世界也早已不足我驻足,就连那一直紧攥着我的手掌也不再宽大,青春不在。
没有人永远年轻,可永远有人年轻。以后的日子,就换我来给她读报纸、替她穿针引线,牵起她的手穿过人群。
那时的你,是我的眼。以后换我来,我来做你的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