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段时间,回老家看母亲,又路过了那片湖。
湖面澄澈,残荷绰约。近海来的欧鹭在空空的芦苇上低翔,苇子们在风中抖落了满腹的心事,开出大团大团寂寞的白。
这片湖,依然如昨,而母亲,却以无可挽回的速度老去。
妹妹告诉我,听说我要回来,母亲提前几天就忙活起来,杀鸡宰鱼,烧火蒸饼子,一样也不容得别人插手。春天里母亲不留神跌过一跤,行动不便已经半年多,这次仿佛又活了过来,踮着脚儿到处走,母亲的头发已经斑白,眼睛也因为思郁过度落下了见风落泪的毛病。常年的劳作使得母亲的腰已几乎弯成了九十度,还没有到冬季,母亲的双手就已经裂开了一道道的深口子。
母亲的样子像一本伤感的旧书,让人不忍去读。我心里一抖,掉下泪来。母亲却不为意,一边嗔怪着“娃儿长大了,不兴掉泪咧”,一边用龟裂的手替我擦眼泪。
在家的两大时间里,母亲都是天不亮就起来,拉着风箱给我烧黄烂烂的小米粥,咳嗽声像那架老旧的风箱。听着母亲因为吃力而粗重的鼻息,我好几次劝她歇歇,母亲固执地说:“娃在城里上学,那山珍海味自然好,但还是庄户饭养人啊!”
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尤为短暂,转眼又是分离,这两天净忙着走亲访友,竟连和母亲清闲下来聊家常的机会都没有。车子开出村口,后视镜中的母亲,佝偻着背,满面凄惶。母亲脖间那被时光斑驳成砖红色的头巾,一瞬间就灼伤了我的眼睛。渐行渐远中,泪水模糊了母亲的身影,只有母亲火红的头巾迎风飘动,像一团鲜红的火焰,燃烧在我胸口。这次的离别,年逾古稀的母亲再也走不动了,只能坐在村头的槐树下翘首守望着。而我,虽然已经离别,心头仍然刮走了一阵风。儿行千里母担忧。我走了这么久,却依然走不出母爱的目光,走不出浓得化不开的母爱。
车驰骋在那湖的湖畔,我忽然懂了母亲为什么情愿守着这古老的湖,这萧索的村寨。母亲就像是这片湖:孕育我出生,哺育我成长,湖边的坡地上倒伏着我年少轻狂的理想,清澈见底的浅水里沉淀着我悸动的青春年华。而我就是湖上那片天空。将自己的悲喜与哀乐都悉数投射在湖心,母亲情愿日复一日地躺在这山海之间,仰望着孩子的天空,怀抱着一泓清澈的母爱,心随着儿子的起伏变化而阴晴圆缺。
那一湖的湖水,默默守护了这么多年,就应有那空中的云去安慰,那娃儿也应该陪母亲一起拉着那破旧的风箱聊聊家常,少去走亲访友,多去与母亲谈谈自己的生活,这,便是最好的感谢。
古今中外,无人能诉得尽,说得清母爱的伟大。于我而言,母爱浩瀚如湖,盛满的都是人间无言大爱;母爱纯洁如湖,流动的滴滴都是爱子之心;母爱寂静如湖,站立了千年,只为细细刻画天空的样子。
去吧,去感恩母亲吧!享受了这么多,给予你的母亲一滴水的关心,给予你的母亲一滴水的幸福,给予你的母亲一滴水的帮助,汇成一股感恩的溪流,融入那纯净如湖的母爱中。